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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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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宰相

宰相家的那點子事本也不算什麽秘事,都城內的幾乎都略有耳聞。不過,平日裏傳言是傳言,被親眼見證就是另一回事了。

平日裏同僚有婚喪嫁娶一類的事,宰相都是推說內子身體不適需得在家靜養一人獨自赴宴。雖說是牽強,但是倒也說得過去。再者說宰相已經權力很高,宰相會去就已經令主家驚喜不已又怎麽還會挑刺說女眷未到呢?

可皇後的祈福會意義就大為不同了。

首先,皇後打得旗號可是為國運祈福、為皇上祈福。雖然說實際上去的,並沒有人真是這麽想的,可畢竟跪在蒲團上眼睛一閉雙掌一合,誰又知道是在為什麽祈福呢?但是,就連這個面子功夫也不肯做就耐人尋味了。

祈福會以後,大家最多的八卦談資就是宰相家的那些事兒了。沒法子,荷包裏的賞賜因人而異,本來更值得炫耀或是談論,可是皇後的荷包都是一樣賞賜下來,若是私下裏嚼舌根,惹怒了皇後,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做官員正妻的女眷們多少也都是有些朝堂覺悟的,於是荷包裏的賞賜最多只是在至親間偷偷吐露,卻無人敢大喇喇招搖。

關於宰相府內的那些事兒,大抵是分成了幾種流行的說法。有說宰相夫人沒福氣,夫君位極人臣,卻身體不適,就連這樣為夫君露臉的機會也錯過的;還有說宰相夫妻感情不睦多年,這般為宰相粉飾的小事也不願去做,可見是夫妻情分到頭了;還有的離譜說宰相夫人興許已經不在人間,只是宰相對發妻情深似海,不願接受······

翠荷講這些收集來的流行說法一一講予皇後聽,就連一貫見多識廣的皇後也為這些想象力嘆為觀止。

“娘娘,如今這北齊境內,風頭最大的可就是咱們得這位宰相大人的二三事呢!”翠荷作為皇後的耳目專為皇後收集這些消息,往常都是宮內的仆婢們私下議論,宮規森嚴,議論的主子們一不留神就得掉腦袋,所以那些仆婢們頗為謹慎。可這宮外的消息倒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仆婢這遭出去,就連茶樓、酒樓裏頭那些說書人也都在說這些事!那賭坊裏頭還有人為宰相夫人是死是活押註呢!”

皇後抿唇:“這麽說,看來這次是鬧得人盡皆知了。”

“那是自然,還有我們的人在悄悄添上些柴火,如今宰相和發妻的愛恨情仇是都城內最火爆的談資了!”為皇後辦得事多,可這事翠荷最是喜愛,沒有風險,只是盡情添油加醋。

皇後低頭看看自己的甲套,知道時機已到了。

“本宮還是想為皇上多多祈福。宰相親手抄寫的經書被大和尚讚譽了。本宮想向宰相大人求取些經驗。去請宰相大人。”

傳旨的小太監到了宰相府,劉松雲正為這些四起的謠言氣得牙癢。

他這一生縱橫,只承認自己有兩處不足:一處便是沒有嫡子;另一處則是夫人不好。這兩件事互相成就,使得宰相將罪魁禍首歸結於夫人身上。可偏偏夫人家在自己當年落魄的時候伸出過援手,可以說自己有今天離不開岳丈家;而自己又偏偏是文官之首,最是忌諱拋棄糟糠之妻這等缺德事。於是便不敢對夫人做什麽。

不管劉松雲多娶上幾房小妾,庶子庶女們多得他都叫不上名兒,但只要發妻在堂,他劉松雲的清譽就留得在人間。

再加上劉松雲過去在外也是小心掩飾夫妻不睦的事實,橫豎那瘋婆子也是關起門來在宰相府內設佛堂,並不曾鬧到外頭去,是故就連一些後進府的小妾都不甚清楚當家主母的狀況。如此下來,倒是也在外頭遮掩了過去。

岳丈那頭,三十年風水輪流轉,如今已是自己炙手可熱,岳丈家卻是落魄了,也無人來為宰相夫人主持公道,還生怕惹怒了宰相劉松雲丟了許多好處。

偏偏,皇後要搞什麽勞什子祈福宴!引得宰相家的秘事在朝臣上下成了被議論的話題,說什麽的都有!劉松雲派了心腹去那些茶樓、酒樓壓制,可那些草民們竟還膽大包天,待到府中護衛們走了還敢繼續談論!

更偏偏劉松雲是個文官,沒有一支聽話的隊伍來將這些討人厭的草民們全抓起來下獄!皇上還病著,天知道會不會嫉恨自己送了珍嬪進宮,自己如今又豈敢輕狂行事給皇上一個收拾自己的理由?

正是暴躁之跡,就有仆婢來傳說宮裏有小太監來請。又是皇後,又是祈福。劉松雲頓時氣悶,可惜現在監國的正是太子,更何況皇後有請自己也沒那個膽子托大拒絕,便趕忙更衣跟著小太監進了宮。

劉松雲作為北齊的第一文臣不是第一次進宮,可是進皇後的後宮還是頭一次。不過北齊並沒有特別森嚴的男女大防規矩,所以皇後召見外臣少卻不新鮮。

皇後選在了書房接見劉松雲。劉松雲十分恭敬地跟著一個小仆婢微彎著腰進去。

皇後正在揮毫,見得劉松雲進來卻不停筆,等到一揮而就時,才擡頭對劉松雲說:“本宮今日召見宰相冒昧了。還請宰相大人多見諒!”

“皇後娘娘言重了,能被皇後娘娘召見乃是松雲福氣。”

一面說著,書房內只留下了一個仆婢伺候著。

“本宮此番召見宰相的緣由想必你已知道了。宰相不愧是北齊第一文臣,所抄寫經書就算是大和尚也讚不絕口,供在佛前了。本宮欲也抄寫經書送去,是故特來向宰相討教。”

“皇後娘娘的書道也是技絕。不過若是抄寫佛經,還是用小楷更為方便。臣家中有小楷,稍候便差人送進宮來。”

皇後滿意地笑笑。

劉松雲想松口氣,看皇後的樣子應該是無其他事了,可是直覺卻告訴他還沒完。

果然,皇後笑完後面上卻是一派的悵惘之色:“皇上抱恙一月有餘,至今不見好,本宮真是寢食難安。”說罷眼角竟是有淚。

劉松雲心中警鈴大作,趕忙跪在地上:“皇後娘娘不要悲痛,皇上九五之尊,定會不日康健起來。”

“不日康健?”

聽語氣是詢問。劉松雲有些狐疑地擡頭,就看到皇後探究的目光,心內不覺想到公主趙蓮蕊遞出的信上告知了自己珍嬪假孕引得皇上急火攻心病倒,此刻心內更是緊張萬分。連忙又把頭磕下去:“自然是如此。”

卻只聽得皇後幽幽嘆息一聲,吐出一句:“還望是如此,不若,不若······”

聲音極低極輕,那後面的“不若”兩個字卻如重錘般砸在劉松雲心頭。

劉松雲一時忘了此時是在皇後宮內,腦海中飛速閃過的念頭是:皇上往日體健,自己竟從未想過這不若二字後頭的事情!

倘若,皇上真是難渡此劫,自己又該如何呢?劉松雲突然發現自己千般謀劃卻少算了一筆,也暗恨自己目光淺短沒有看出更遠去。

思緒收回,劉松雲又是那個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宰相了,心內如何激蕩合計,卻在此時不流露。反而是見皇後這般,劉松雲朗聲而說:“陛下洪福齊天,定能與天同壽!皇後娘娘還是保重身子!”

“那就借宰相大人吉言了!本宮便今日起抄寫佛經為皇上祈福!”

“臣即可回府便差人送來!”

見劉松雲退了出去,翠荷才說:“娘娘,這宰相大人真是油鹽不進,漂亮話說得一籮筐!”

“若不圓滑狡詐,他又怎麽爬得到如今的位置?”皇後冷哼,不過自己本就沒想著一次就將劉松雲拿下的,今日這火苗已種下,回去依著劉松雲的思慮重,必是要開始籌劃了。

“你這幾日千萬叮囑手下人,華妃、珍嬪、公主那邊的人都是,不管是宮裏頭傳出去的還是宮外想傳進來的,都截下來拿給本宮過目。”皇後厲聲吩咐,翠荷知曉這便是極重要的事了,也收了方才對劉松雲的不忿之色,轉為凝重神色點頭。

“這幾日,別的差事你先放下,此事不容有失。”皇後想了想又吩咐著。

翠荷應了後便出去了。

皇後又回到書桌前,再次揮毫,寫下的卻是“黔驢技窮”四個字。

好一個八面玲瓏的劉松雲,若是遮了你的眼,捂了你的耳,令你眼不可視,耳不能聞,真真假假,逼到絕境,你這老匹夫才會投誠吧!

皇後放下筆,筆鋒的墨汁在白色的宣紙上暈染出一大灘黑色來,皇後負手而立。

屆時,準備妥當,便是高枕無憂之時了!太子雖還稚嫩,卻已十分善於謀制衡,更別提自小跟著孫鼎得了孫鼎真傳,如此文武雙全,又何必擔心後事呢?想到這兒,皇後不由恨恨地想:宰相劉松雲實在可惡,多年來不死心,還在記掛著讓自己的女兒誕下皇室血脈,其心可誅!更可恨地自然是自己那夫君,如此年紀還想著再得兒子,卻不肯放權於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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